忙了一天,经历了这么多事,我们皆是身心疲惫,眼看天黑了,本想商量一番之后便洗漱歇息下,不想这个时候赵寺又找上门来了。
人命关天,我们也顾不上此时的饥肠辘辘,关了医馆一同去了赵寺家。
还未进他们家门,便见屋顶上一股诡异的红色雾气冲天而起。
我从未见过这种红,还夹着黑色的阴煞之气。
快步跟着舅公他们进了赵寺家,就见赵寺的妻子严氏此时正躺在厅子的躺椅上,整个人脸色惨白,模样狼狈,身下的衣裳被肚皮撑的圆鼓鼓,仿佛里头的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了。
严氏嘴边不停地发出惨叫,身旁簇拥了几个伺候的人不停地帮她擦汗。
“快让开,散开一些!”阿瑶一个箭步就上去让簇拥人离远些,赶忙帮严氏检查了起来,一番把脉和观察,阿瑶蹙起眉头,喃喃道:“不应该啊,还没足月,血婴蛊不可能破了我的封针提前降世的……”
“竟然是血婴蛊!”舅公看了一眼也不由得惊叹,“按理来说,之前你下了封针,正常来说,不应该提前这么早的,这必然是有人发现了所在,动了手脚。”
我看向一旁有些愣神的赵寺,忙问道:“你太太今天有没有吃了比较怪异或是不常见的东西?”
赵寺一怔,半响,连连摇头。
距离赵寺夫妇上次来,不过是半个月时间,本来可以封住血婴蛊的一个月,如今却提早了半月,说没有古怪是不可能的。
本来我和阿瑶都怀疑,血婴蛊也是阿苗在作祟,她通晓蛊术,也善于伪装,我们之前都八九不离十认定始作俑者就是阿苗。
但是阿苗现在已经死了,今天在我们的面前剖腹自尽的,那血腥的一幕回想起来我仍旧心悸。
若不是阿苗做的这件事,就是另有其人,而且这个人还循循善诱,将我们的视线都引到阿苗的身上,让我们几乎认定这就是阿苗做的,从而忽略了一些事情。
这个人,隐藏的可真深。
我不禁想,难道这是唐老四做的?
我狐疑看着赵寺,“那不可能,这血煞之气弥漫了开来,必然是有人解开了封针,你再仔细想想。”
赵寺抓耳挠腮的来回走,急躁不安的想着,须臾,他忽然在一旁坐了下来,失魂落魄道:“我们……也没吃啥,就是今天……是我阿嬷的忌日,我们夫妻俩去祭拜了一趟,我们也没想到,回来……就这样了。”
阿瑶一听,气急道:“别的不说,你让一个即将要分娩的大肚婆,跟着你登山涉水去扫墓,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缺心眼了?”
“我也不想的,只是……”赵寺犹豫不决,“只是,昨晚我阿嬷给我托梦了,说她在下面吃不饱穿不暖,要我们小两口去看看她……”
赵寺战战兢兢,脸上有些惶恐,“本来我也不信托梦这些的,但是……我太太她也梦到,跟我的梦一模一样……”
“你们说,这么玄乎的事情,阿嬷同时托梦给我们夫妻,而且还是一模一样的,我不信也相信了……”
“中计了。”舅公叹息一声。
我不由想,同时两个人做同样的梦,这根本不可能,除非是有东西在作怪。
比如,食梦貘。
或许只有食梦貘,可以制造梦境,让人做同样的梦。
而食梦貘按照之前的事情来看,十之八九也是唐家人指使的,难不成,又是唐家人在搞鬼?
“你阿嬷的坟墓在何处?”舅公问道。
赵寺嗫嚅,张了张嘴巴说道:“就在我上次说的,我们夫妻俩求子的那个庙附近,恰好就在哪里。”
“还真是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啊。”阿瑶冷声道:“稍微用脑子想都知道,这是一个圈套,偏生你们还赶着过去踩了。”
赵寺现在懊悔不已,哭丧脸道:“求求你们,先救救我的太太吧,只要你们救她,我做什么都愿意,你们要多少钱都可以!只要你们救她!”
“救不了!”阿瑶起身道:“我之前再三叮嘱,让你们耐心等,小心提防,切莫再去做其他有蹊跷的事情,但是你们自己可把自己害死了。”
“不但你老婆要死,连着肚子里的孩子,也保不住了。”
赵寺吓得一骨碌瘫在了地上。
“这也不能全怪他们,是这个布局的人太狡猾了。”姜霖突然开口道,“当务之急,是先把人救了再说后事。”
“说得轻巧。”阿瑶瞪了一眼姜霖,“血婴绝蛊,你真以为是白叫的?”
我见状连忙解释道:“本来我们算好下蛊人必定会出现,只有下蛊人才能解开,但是一开始认定的下蛊人是阿苗,阿苗如今死了。”
“不是阿苗,下蛊人还在暗中潜伏。”阿瑶想了想,看向舅公,“前辈,你可有法子?”
舅公若有所思,“这蛊出了下蛊人,本无解法,但眼下有一个法子,倒是可以试试,只是不能保证一定能成,是死是活,就看天意了。”
一听到这话,赵寺眼睛立即亮了,紧紧抓着舅公,“师傅,你快说!是什么法子?”
“找到食梦貘。”舅公道。
阿瑶一怔,“前辈的意思是,让食梦貘给这腹中的血婴制造梦境,引它出来?”
“正是。”舅公点头,“只是要引出食梦貘绝非易事,这东西生性谨慎小心,又极其擅长逃遁,加之又是人为豢养控制的,我们得从长计议。”
“时间不多了。”阿瑶道:“这血婴蛊,最多天亮,便会破天而出,到时候大罗金仙来都回天无力。”
“够了。”舅公看向我,让我附耳过去,低声交代了几句。
我点点头,表示明白。
当晚,我一行人都在赵寺安顿下了,阿瑶只能用穴道和辅助针法,帮严氏缓解一些疼痛。
赵寺也还算会来事,让人给我们安排了房间,吃饱喝足后,夜深了我们也就各自回房歇息。
我躺在床上呼吸急促,悄然握紧棉被下的阴阳伞,竖着耳朵听着动静。
静悄悄的一片,只能隐隐听到严氏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。
舅公说尽人事听天命。
一切都安排妥当,就等于鱼儿来吃食了。
等了许久,一天的折腾我几乎筋疲力竭,眼皮子屡屡打架。
“噗拉……”
听到这细微的声响,我立即清醒了一些,却装作不知在假寐,听着窗外传来的异动。
透过窗边折投进来的影子,似是一头猪跳上了窗台,正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什么。
我心下一紧。
鱼儿,上钩了。